【凌安|RPS】《星尘》22 庇荫（上）
今天两人都没有通告，但还是被监制导演等人召了回去，说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商议。
两个抵着黑眼圈的人再次碰面，看来是整整失眠了一晚。
“怎么，昨晚听了我的声音后还是睡不着么？”周家安笑谑，同时也在掩饰尴尬。
吴玮凌看着他的同款眼袋笑了笑：“大家咁话(彼此彼此)啦。”
甫开门便是坐着的监制和导演、一众编剧和邦妮。所有人不见笑意，脸如死灰。
几个从未见过的人背着门口而站，头却是垂得极低。房内像是藏了一股蠢蠢欲动的低气压，随时要掀起一场永不止息的雷阵雨。
“不知你俩看过昨天那集没有？”导演稍微收了怒气，朝门旁的二人问道。
“看了。”两人晓得气氛不妥，也就不便多言。
“怎么评价？”他继续问了下去。
还可以怎么评价，他俩固然喜欢这放飞自我的剧情，但看监制和导演的脸色，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呃……播出版好像跟我们的剧情简介有些不一样？”周家安巧妙地用了陈述句。
导演道明了一切：“昨晚那集是直接颠覆了我们以前构思好的故事框架。本来是两男争一女的，现在朱凌凌跟Bonnie为了金城安闹成这样，现在是要写凌安正式BL了么？”
马编剧轻声更正：“那也……没那么严重吧。朱凌凌那句话说得隐晦，我们可以继续把凌安当成是兄弟。况且……”
最后一句她压低了嗓子：“……真BL也不是不行……我看观众也挺支持这对的……”
吴周暗暗抿唇，倘若因为这次事故，他俩因祸得福可以开启感情线，也太喜闻乐见了吧。
那人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事无谓再提。我重申，TVC的八点档完全没有必要去cater(迎合)这种小众爱好。”
“其实……也不是小众爱好，昨晚的收视也挺高呢。而且现在很多地方的BL都很盛行，但香港却一直拍不了几套像样的。
若我们能把凌安两个男大学生从密友慢慢升华成为恋人的故事拍出来，最后再写个完美HE，就可以攻占粤语市场了。 ”
“马编剧，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在打什么主意。收视高是因为观众被原有的剧情简介所吸引，而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放送事故。
况且今天不是意见咨询会，别模糊焦点。 ”
导演毫不退让，又转而望着那堆已站立许久的人，严厉拷问：“所以现在有谁可以解释，为什么会出了如此严重的过失？
为何会剪了两个版本，原版供我审阅，却又将废版上呈去放映部直接播出？
真以为我这么好糊弄了？ ”
吴周面面相觑，才晓得背对的几个人原来就是那群‘发疯’了的剪辑师。昨晚情节本来那么鸡肋，却被他们用废片剪出花来，实在令人佩服。
房里却是没有人愿意扬声。
“都哑了么？”导演大吼，手掌一下拍震了桌子。
依旧是一片死寂。
马编剧见剪辑师无人愿答，便挺身而出：“那……现在就是剪错了，还可以怎办呢……而且昨晚那集也没有接到来自广播处或观众的投诉，我觉得还是可以从轻发落的。”
导演狠盯了她一眼：“马小姐，我发现你真的特别多意见。”
这时，观战多时的监制才慢吞吞地说：“他们要怎被处置呢，我们稍后可以再作讨论。但是以后的剧情走向我们也得敲定了。
既然朱凌凌和Bonnie已经闹翻，现在唯有将错就错，专心写金城安跟Bonnie的感情线，就叫安Bon线好了，阳光莽撞学渣 X 温柔知性队长，感觉还挺有看头的。
然后凌安，就继续维持好兄弟的关系。不知导演你怎么看呢？ ”
导演固然知道监制是在给他下台阶，便回道：“不懂评价，虽然现在三角恋泡汤了，但只拍安Bon也总比那种上不了场面的BL要好。”
一旁的二人只觉无奈，导演这般决绝，他俩以后再没可能上演感情戏码了。
平日温文尔雅的马编剧却是语带讥讽地反驳导演和监制，凌厉眼神顺便扫过邦妮。
“首先，BL也是正常的作品类型，请不要随便将其污名化。
其次，Bonnie并不温柔知性。容我直说，当初我写她的时候，她的定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绿茶。还以为你们审我剧本的时候，会注意到人物性格，原来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
监制不慌不忙地接话：“初期的绿茶也可以洗白嘛，我相信以你的妙笔，要洗白一个本性不坏的人也不是难事，对吧。”
马编剧摆摆手，面露难色。
最后冷冷抛了一句：“请恕我未能应允。”
——————————————————
一个星期后。
今天吴玮凌和周家安再有同框戏份，是拍补习社的群戏。上次会议的纷扰暂告一段落，虽未知剪辑师的处置安排，但安Bon线却是尘埃落定了，很快就要提上日程。
两人拍毕了群戏，一同在走廊准备乘巴士离开，迎面而来的却是马编剧，双手托着一个大纸箱，里面装满了杂物。
马编剧身形娇小，双手托得吃力，更要把下巴抵到纸箱顶边才能看到前路。
“编剧姐姐，要不我俩帮你吧，要抬到哪去了？”
那人浅浅一笑：“本来是要去的士站的，不过既然有缘碰见……现在晚上七点多，倘若你们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先去canteen，我请你俩吃件‘散水饼’。”
吴玮凌俯身接过了纸箱，却是讶异。
“散水饼？今天是你的Last Day(离职日)么？早知道的话，我们整个剧组也可以给你搞一个欢送会的。”
“也不必了。被辞退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马编剧悠悠说道：“负责那集的剪辑师部长亦是同样，不过他是昨天走的。而我准确来说是明天，不过打算今天都把杂物搬回家去了。”
吴周二人愕然。若他们不是碰巧撞上了，这消息恐怕要在之后某天从监制或导演口中，用一句话轻轻带过。
走廊不算长，但这段往canteen的路，三个人的脚步却又是格外沉重。
Canteen。
“我是怎么也理解不了。”周家安用叉子沾了一点朱古力蛋糕上的奶油：“其实剪辑师剪错了真是那么大罪么？我以为顶多就是出一封Warning Letter(警告信)。”
吴玮凌亦有同感：“对啊。就当他被辞退是有正当理由，那编剧你呢，你又没犯错，现在太冤枉了。”
“我被辞退的原因是‘公司为了精简人手，需要裁减部门员工。’
但我觉得，真正原因是导演他看我不顺眼很久了，觉得我故意挑事，违背节目方针。今次事件让他终于找到机会，排除异己罢了。 ”
两人静默片刻，敬业认真的人，却无故被辞退，实在可惜又可悲。
“其实……如果那天……”周家安支支吾吾。
“我也在想，如果那天我不多言，完全跟随他们意愿，现在可能就无事了。
但就算所有事从头再来，我应也会沉不住气，反对到底。 ”
“即使你知道你将被辞退，也要这么做？”
马编剧舀了一口芒果布丁，徐徐吞下。
“我当编剧，为了生计糊口，难免要顺从指令，剧本大改小改亦是等闲。
但也不应是毫无原则。剧本要经得起推敲，不求赚人热泪，但亦最起码要对得起自己和观众。
我痛心他们从不考虑作品连贯性，为求增加故事冲突，将角色改得面目全非。
朱凌凌和金城安是我用心编写的角色，凌安线是我的心血。上一次为了硬塞Bonnie而改写三角恋已是我的极限，但我怎么也做不到洗白她。 ”
她从纸箱内翻出了两本白册，交到他俩的手中。
“这是我临行前为凌安写的最后一集剧本。为免遭导演否决，我委托接任的杨编剧帮忙，用她的名义交了草稿上去，所以你看到封面的署名不是我。”
周家安看着封面编剧一栏，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为了最后一篇结晶可以顺利发布，她连署名被取替亦在所不惜了。
他不禁湿了眼眶。
“谢谢编剧你为这剧付出了这么多，没有你，凌安线也不会这般精彩。”
那人摇头，嫣然笑容中夹集着丝丝不舍：“要不是你们这么投入去演，我也不会写得这么顺。这些东西都是相辅相成的。只是我担心，我走了以后，剧内凌安的情谊再也难复从前。
不奢求剧情能有什么新突破，但我这冲锋派落得这般下场，在往后的日子里，大家定当谨小慎微。创作空间转而倒退，连丁点暧昧情节也不敢写了。 ”
三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灯光映出初夏傍晚的点点雨丝。
她喃喃自语，唏嘘不已。
“或许凌安线要变天了。”
的士靠站，吴玮凌撑着短柄伞，护送她进了后座车厢。周家安把纸箱放到前座副驾。
马编剧下调车窗，梨涡浅笑：“谢谢你俩送我到这儿，祝两位星途璀璨，多多珍重。我们后会有期。”
两人目送那越渐朦胧的红点，明明才刚吃过甜腻西饼，心里却尽是苦涩滋味。
周家安觉得世界越来越魔幻了。
内忧，金城安仍在依附着自己而生。
外患，剧组里头最支持凌安的人被牵连革职了，安Bon线将正式启动。
“你ok吗？”撑伞的人低语。
伞下另一人不发一言。
两人往另一边的巴士站走多了一会，他才终于应话：“刚才马编剧说，明天才是她的Last Day，不过她今天提早来收拾物品了，我有听错么？”
“嗯，怎么了？”
周家安像是想到了什么：“吴玮凌，明天有兴趣跟我一起去见校长么？就当是为了马编剧。”
——————————————————
PS
广播处：负责管理电视广播的官方
散水饼：香港职场文化，离职员工在离职当天会请同事吃西饼，答谢之前的照顾
虽说《星尘》是平行宇宙，但主打一个虚实结合，所以安Bon线还是无可奈何地被启动，而最支持凌安的马编剧亦要遗憾下线了。
至于为什么昨晚那一集剪辑师会‘发疯’……之后可能会交代，好像上次有留言猜中了？
评论(8)